啡站情緣（五）

 「我係日升個昇，唔係天星個星。」

「係？你又無講明，我差啲以為係黑猩猩個猩。」

「你玩嘢咩……」我無佢咁好氣。

「好喇，唔玩喇，快啲試下真正嘅咖啡。」

我帶住些少猶豫將個杯嘴遞向嘴唇。啡杯未到，一陣甘香已經由細小嘅杯嘴溢出，同我琴晚嘅情況完全唔同。呢種香氣令我放低咗唔少介心，放膽去飲呢杯咖啡。果然一入口，質感柔滑嘅咖啡即時佔據口腔，而散發出嚟唔係酸苦味，而係奶香、果香同杏仁味。無耐當有形嘅咖啡溜走後，口腔依然殘留一陣煙熏味，久久不散，令人回味。

「覺得點？」

「點解會同我琴晚沖嘅完全唔同？簡直係天堂同地獄嘅分別！」

「邊個係天堂？邊個係地獄先？」

「當然你呢杯係天堂啦！」

「嘻嘻！」女啡師一副自信嘅笑臉，「你琴晚沖嘅係咪即溶？」

「係呀……」

「梗係啦，即溶好多時因為加工程序，令咖啡粉有陣苦味。」

「咁……樽即溶係咪丟得？好似好嘥……」

「又唔係嘅。你沖嗰時加少少海鹽就可以辟走啲苦味。」女啡師喺我面前用姆指、食指同中指輕輕捽咗兩下，「奶茶有茶走，咖啡都可以加煉奶，我喺屋企飲即溶就會咁。」

「我返去再試下……你都會飲即溶？」

「咁喺屋企有時懶就會沖即溶嘅～」

「哦……」

跟住開始有啲客人嚟到，我識趣地行開一邊，無謂阻住佢做生意；但係我無走到，企咗喺旁邊望住啡站。見到每當顧客嚟點咖啡時，女啡師都笑面迎人，好有耐心咁招待佢哋，成個啡站好似因為佢燦爛嘅笑容而發光一樣，連我手入面嗰杯凍咗嘅咖啡都因為佢而暖起嚟。

我係度諗，佢嘅主動會唔會只係佢本身開朗嘅性格呢？但如果係咁，我暫時未見到佢對其他客人主動到好似對我咁樣……

「咦？你仲喺度？」啡站再一次無晒客人，女啡師轉頭同我講。

「係呀……今日放假未諗到做咩；除咗商場，我唔知有邊度好去。」

「呢度附近都係住宅區，唔想去商場就要行遠少少。」

「我其實啱啱搬人呢區，唔係太熟地頭，你係咪有好介紹？」

「商場同地鐵站之間，有幾幢唐樓，唔少特色嘢睇，你可以去逛逛。」

「係？叫乜名？我過去睇下。」

「嗰度每幢唐樓都有自己嘅特色，最出名嗰幢叫德仲樓，不過如果你無特殊『癖』好，上到四樓就好。」

個「癖」字除咗加重語氣之外，我亦聽得出有啲弔詭。

「嗯……我陣間去睇睇……」

「杯咖啡飲完未？可以幫你將個紙杯回收喎。」女啡師從櫃台伸手出嚟。

我將最後少少一大啖飲落肚，遞咗個紙杯俾佢：「唔該晒。真係好好飲。」

「下次再幫襯！」

「一定。我下次放假一定再嚟。」

女啡師開心咁笑笑話：「你係一個守承諾嘅人，等你啊！」

「下次見！」然後我就往商場方向行去。我拎手提出嚟，喺地圖上搵到德仲樓嘅位置，就沿住指示行過去。

嚟到大樓嘅附近，發現唔少地舖奇怪地都係賣一啲好特別同誇張嘅服裝。望真啲，原來全部都係動漫人物嘅造型，唔少舖仲有埋道具同其他周邊飾物。

穿過一道得個半身位嘅門口，爬上一條又斜又彎嘅石屎樓梯，就嚟到一樓。呢層有幾間舖頭，賣嘅都係動漫模型同玩具。再上一層，同一個格局，但賣嘅變咗家用或手提遊戲機嘅遊戲同相關產品。行到第三層，見到啲舖除咗賣桌上遊戲或微縮模型戰爭嘅產品外，仲有幾間遊戲室俾一班同好聚埋玩，宛如一個個小型社區般。

再上多層到四樓，喺其中一間專門店嘅櫥窗內，見到一套好精緻嘅全景火車模型。佢有山有水有農田，有屋仔同人偶，仲仔細到連狗仔都有。火車就沿住路軌橫過農田、穿過山嶽，並跟隨信號燈指示下或停或行。

轉頭望望上五樓嘅樓梯，諗起女啡師嗰句話。觀乎地舖嘅情況，我隱約知道女啡師想講嘅「癖好」係咩。自己對呢種次元文化唔討厭，但亦唔熱衷，都係入去間火車模型舖睇下好過。

一打開門，眼前就出現一套比櫥窗更大更宏偉嘅火車模型。呢一套唔止有山水，仲有高樓大廈。係一套以郊區為輔，城市為中心嘅鐵道模型。

我行近呢座差不多有兩米長嘅鐵道模型，視線無法離開行駛中嘅英式古舊蒸汽火車頭。

思緒飄入呢架蒸汽火車車廂內，聽住佢「嗚嗚」、「景轟、景轟」咁攀山涉水，然後駛入小麥田。黃金嘅麥穗被火車吹得左搖右擺，望過去有如一片金色嘅波浪。有時被吹甩嘅麥穗飄入車廂，帶來小麥嘅香氣，令人想起剛出爐嘅麵包。

經過小麥田後，開始見到幾戶人家。有農婦向我揮手，但我嚟唔切反應，火車已經走遠。外面嘅農田愈嚟愈少，住宅由獨門獨棟換成一排排矮小嘅平房，而道路亦由泥路變成柏油路。

到咗一個路軌接合處，火車因紅色訊號而停低，象徵危險嘅黃黑色欄杆亦喺不遠處嘅平交道緩緩降下。踩住單車嘅學生同銀色嘅私家車係欄杆前靜靜等待。無幾耐，另一邊軌道出現一架電氣化高速列車。「嗖」一聲喺我坐緊嘅蒸汽火車前飛快掠過。

等到高速列車遠走，訊號燈轉為綠色，蒸汽火車重新開動。我向學生揮手，但佢原來趁住呢個短時間睇手提，無留意到我。窗外已經好少見到樹木，換嚟嘅係更高大嘅灰色樓宇。當火車駛入中轉站停好，車長同乘客講呢度係總站，請各位落車。車站上身穿軍藍制服、帶住白手套嘅站長亦以熟落嘅手法疏導大量嘅人流，並同我講：

「呢位先生，有無嘢幫你？」

耳朵切實咁聽到有人問我，即刻嚇得返番嚟現實世界，周圍搵邊個同我講嘢，好快就見到右邊櫃台後有個著住格仔恤衫，戴住啡色報童帽、睇落四十幾歲嘅中年男人望住我。

「唔好意思……睇得太入神。」我企直個身，「我隨便睇睇就得。」

「唔緊要，隨便睇，有問題可以問我。」

思緒被打斷之後，我入唔返頭先嘅火車車卡裡面，唯有望下舖入面賣嘅火車模型。依家先知道火車模型有好多種，例如同一個火車頭可以有五個唔同嘅比例俾人揀。不過，唔係款款火車頭都有晒咁多種比例，可能係睇製造商同某款火車頭嘅受歡迎程度。

店舖左邊有張正方型嘅枱，上面放咗一啲路軌、幾架火車頭，同少量塑膠樹木。我行過去拎起其中一架火車頭嚟睇，款式好似卡通《湯姆火車頭》其中一個綠色角色，但我唔知叫咩名。

「以前有無玩過鐵道模型？」櫃台後嘅男人原來已經行咗出嚟，企咗喺嗰個大型模型旁邊問我。

「無，見到幾得意所以入嚟睇下。」

「枱面嗰啲你可以隨便試下砌；火車頭車底有個開關掣。」

「唔該。」

我用幾條直嘅路軌，加上四條直角彎軌，砌咗條簡單嘅環迴線。撻着個開關掣後，火車頭嘅兩串車輪開始「格茲」、「格茲」轉動。我將佢放落路軌，一瞬間佢就好似甩繩馬騮咁標咗出去，沿住路軌不停打轉。

雖然規模完全比唔上旁邊，甚至櫥窗嗰副，但睇住佢轉嚟轉去都幾治愈。

「如果你想複雜少少，可以喺中間呢度用兩條波口位連接；」原來櫃檯後嘅男人無聲無息走咗出嚟，指住我砌嘅鐵路系統，「咁你架火車就會變成逆時針行駛。」

「但轉咗後唔會走返順時針喎？」

「咁你就要喺呢度再加多兩條，」佢拎起咗個火車頭，拆咗兩邊相對嘅路軌，喺四個彎位前加咗波口位，中間再加咗條十字路軌，令本來好似田徑運動場嘅路軌，中間加咗個交差，「咁樣架火車就可以轉換順時或逆時行駛，甚至以『８』字形行駛。」

男人放返火車上路軌，火車再次興奮喺路軌上順時針奔走。男人熟練咁轉換着道岔路軌嘅方向，火車就喺波口位轉入中間嘅交差位，然後喺斜對面嘅出口轉返入環迴線，變成逆時針行走。

火車逆時轉咗幾個圈後，男人將之前嘅轉轍器撥回原位，調校另一個道岔，火車又變返順時針行駛。跟住，佢同時將兩個轉轍器撥到另一邊，火車立刻以『８』字行駛。

「個操作大概係咁，高階嘅路軌就會配有電線，可以連接手提或電腦控制。」

「哦……」

「有興趣嘅話，可以介紹返一啲適合新手嘅模組。」

「我想睇下屋企擺唔擺得落先，唔想砌咗無位放。」

「咁又係嘅……」男人行開一陣，無耐又返過嚟，遞上一張卡片，「我叫 Windsor，係呢度嘅老闆，熟客都叫我沙叔。卡片有間舖嘅網址同聯絡電話，喺網上睇到啱心水可以先打過嚟睇有無貨。如果有鐵路模型嘅問題都可以電郵或打電話過嚟。」

「唔該晒，我執好屋企啲位，就會諗下買邊款。」

沙叔走開咗，自己再砌咗一陣之後，見差唔多一點鐘，就離開舖頭。

臨走前再望望嗰副鐵道模型，真心佩服有人為自己興趣而搞一壇咁大嘅嘢。火車與火車之間暢順咁喺郊野行駛而唔相撞，同單軌電車以接近無時間差咁到達中轉站。呢種複雜卻完美嘅系統間配合，的確令人讚嘆，亦令人目不轉睛。我依家真心相信，當日嗰個對鐵路癡迷嘅男仔話可以睇一日嘅嗰句話。

「拜拜，下次再見。」沙叔喺我出門口前同我道別。

「拜拜。」

或者沙叔會覺得我同平時入嚟嘅人一樣只睇唔買，但我一直落樓梯，一直諗住點樣可以執好間房，搵個地方擺一套喺個廳度。大概位置已經喺我行入商場食堂時諗好，只要聽日放假執好本身唔多嘅雜物，下星期放假嗰日可以再過嚟揀下，甚至出手入坑。

計劃本來就咁，第二日亦無懶到執好間房，空咗個位放鐵道模型，但估唔到有不速之客打亂咗我嘅部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