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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五岩

立夏夕陽漸沒,西湖橋上二人卻依然酣戰。 已是三個時辰、幾百餘招,雙方還未找到對方虛位以定勝負。 此刻,申颯的凜風掌又至。 雖然蕭律已見過此招無數次,但凜風掌變化多端;每每以為得手,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好幾次差點被乘虛而入。 不能急攻,要穩守突擊,是他的想法,也是他五岩掌的戰法。 左臉刮風來,踏後欠身躲;右邊風又至,臂來拆且擋。 蕭律憑藉自豪的下盤功夫,於狂風之下屹立不倒。 可是,十餘招已過,未見攻勢減弱;要知凜風掌動作快、步法多,所耗體力也相對多,使蕭律不得不佩服申颯的持久力。 就在此時,蕭律左腳後跟踏空,眼梢一看原來是橋面破洞。身子不穩的他立刻調整,卻見凜風迎面而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兩敗俱傷,雙掌運起內力往前推去。 四掌拍合一瞬之前,申颯竟收起雙掌,往後躍身;蕭律雙掌打空,踉蹌向前,差點兒跌倒地上。 「是蕭某輸了,天下第一掌之名非申兄莫屬。」蕭律站好後抱拳道。 「不,是申某不敢接蕭兄的掌。」 「申兄過謙了。」 「既然如此,不如冬至殘雪斷橋之時,此地再戰一次。」 不等蕭律回應,申颯已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迴響。 「那時或許我已成風了。」 ※ 那句話,一直繫於蕭律心頭。 他雖然猜不透箇中含義,但只要理解為凜風掌將更上一層樓,已夠他大為緊張。 翌日,他決定走十五天路,來到泰山山前。 他要攀過十八盤,登山頂。 恰似盤古開天,十八盤崖壁如削,山路崎嶇不定,正是蕭律鍛練步法的好地方。 他不容許自己再因地勢而犯錯。 來來回回,十八盤每一山石被他踏過,每條崖路被他走過,蕭律感到自己對未知的地形可以應付自如。 他登上泰山山頂,俯視而小天下;然而風一吹來,仰天而骨自寒。 於是冬天一來,他便回到西湖橋上,在橋面不停踱步,並以登泰山時習得的步法,從橋的一邊盤步到另一邊。 這年冬至,沒有下雪。 ※ 第二年,他到了衡山,登上祝融峰。 這裡沒有泰山的高聳入雲,卻有如流水的連綿山脈。 蕭律未曾想過,峰巖可如百川,天地能如此平衡。 當下把五岩掌招式全數耍了一遍,才知自己掌法有若河中淤泥,流暢不足。 他決定摒棄一切,眼望七十二峰,配合十八盤步法,隨山勢出掌、收掌、使勁、運氣,把掌法的托、劈、擋、拆、纏、黏昇華。 春去夏來,雨過旱至;茂綠成黃,盛綻而枯。 山勢盡入掌法,蕭律終於停下來。 他想知自己到了甚麼境界,便北上嵩嶽——少林之地。 道明來意後,方丈請出三大武僧,讓蕭律逐一挑戰。 武僧各自精通

生為卷紙,我很……

四月十二日。 見到超市冰櫃嘅玻璃上反映嘅模糊模樣,先知道自己係一卷廁紙。我唔敢回想自己究竟點樣誕生,或者被生產出嚟,因為曾經聽超市顧客講過「記憶是潮濕的」。然而朦朧嘅記憶依然如霧凝聚,有如瀉喺地下嘅急凍青豆不自主咁滾動。好彩嘅係呢句只係謊話,記憶絲毫無整濕我易吸水嘅身體。 工廠滾輪嘅聲音開始浮現。諗起原本我同依家喺我上下左右嘅卷紙係一個共同體。我哋嘅生命以同一條公式及工序,用同一堆原料,經過同一部機械生產出嚟。然後喺一個隨機,或者預定,嘅時間點上,我哋被完美分割。我同佢哋嘅連繫被斬斷。我哋變為眾多一模一樣嘅個體之一,被整齊排喺設計好嘅防水膠袋內,運送到呢間超級市場。 好想問旁邊同我一模一樣嘅卷紙,會否有同我一樣嘅諗法,甚至同我一樣有意識、思考。只不過,我哋無人類嘅眼耳口鼻。我只有觸感,只有對光暗、顏色、震動、壓力嘅觸感。我不能自主發出信息,只有強迫地接受或意會周圍環境、微細震動及各種物理上嘅力量,而所謂嘅「見」、「聽」或者只係過份解讀嘅自己觸感而已。 回憶令我思考時間。我開始將超市光亮嘅時候定為日頭,黑暗嘅時候定為夜晚。日頭好多人,好多觸感上嘅刺激,為百無聊賴、佇立喺貨物架上嘅我解悶。佢哋喺我面前講好多嘢,間接地教咗我好多知識。例如,我知道「生日」就係出生嗰日後,我就諗我生日究竟係幾時。我永遠唔會知工廠製造我嘅日子。就算知道,當時嘅我依然同其他卷紙係同一齊,咁即係我嘅生日同我旁邊上下左右嘅卷紙一樣? 不過,我覺得有別與旁邊嘅卷紙,我已經獨立存在。我甚至有意識(或者佢哋都有)。所以,我決定以我知道自己有意識嗰日,亦即我意識到冰櫃上玻璃反映我模樣嗰日為我生日。透過之前喺面前嘅細路,我學到數數字,然後聽到超市廣播今日嘅日子,再回想返超市光同暗嘅時間,計到我嘅生日係「四月十二號」。 呢個日子,對好多人可能無乜意思,對卷紙而言更加多餘,但對我而言係一堆重要嘅數字,一個重要嘅日子。 我會永遠記住。 ※ 四月十七日。 我終於要接受作為卷紙嘅命運:被人買走,從超市離開,到一個未知嘅地方。 拎走我哋嘅係一個傭人。佢聽從走喺前面、耳戴金環、身穿絲綢上衣嘅中年女人嘅話,捧起載住我哋嘅防水膠袋,放入手推車內,一拐一拐繼續跟住女人走。收銀員以紅色射線掃過我哋、女人俾咗錢後,我哋就被帶出超市。 女人命令傭人拎起我哋及其他貨物,就逕自行喺前面,眼尾都無望過傭人。只覺傭人絞盡腦汁,將我哋放低又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