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主要內容

文章

顯示從 10月, 2021 起發佈的文章

五.紫蘭

夕陽後的天空本應是黑色的,本應有星星,或者有月亮和雲,但今晚的天空一直是陰暗的灰藍色暮光。我才知道,灰色比黑色可怕。人和物可以從黑色的虛無中重生,但不能在灰色的迷茫中找到出路。尤其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當前面有光,灰色只會把它稀釋得像地上的水漬,似有若無。無垠的灰色令人漸漸無力,甚至對光失去希望,失去衝動。 爸爸、義次和多田先生常常說我是一把好刀,我卻無力斬開這一片灰。 我以為時間在這一片濃得像紙糊的冷灰濃霧中,像後園那棵大樹一樣不動,讓我依靠,讓我安穩,讓我慢慢整理自己。然而灰色的濃稠,就像舖了一條平坦的馬路般,讓時間輕輕鬆鬆筆直地奔跑,拉也拉不住,叫也不回頭。 「到了。」一之倉百刃的聲音在這灰色中回響。聲音不常在灰色出現,儘管是殺父仇人的聲音,我也要朝著聲音跑過去。 我不知道灰色有沒有盡頭,但聲音從眼前偌大的木門回響過來。我往上一望,門牌掛著「一之倉」三個字。 一之倉刃推開木門,把我帶進了他的前園內。前園的一草一木乾乾淨淨,井井有條,沒有幾個園丁或僕人打掃修飾,根本做不到這個程度。走了幾步,我們走上了一條小橋。橋下有一條人工挖出來的小河,河的盡頭是大屋前的池塘,養了不少紅點白點黑點的錦鯉。每一條都被保養得很好,鱗片在池旁的火光下,有如星光閃閃生輝。 我們經過池塘,踏上幾階木梯級,來到大門前。一之倉正想伸出左手拉開門之時,它已經被打開了。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淡紫色和服、頭上插著金色的金魚髮簪、赤著腳的少女。 「哥!」少女道。「你終於回來了!」 「又帶了甚麼好刀來給我看看?」少女帶著一之倉的衣袖興奮地嚷著。 少女高尖的聲音與庭園內正在為了求偶而低沉鳴叫的青蛙成了一個反差,但兩者對引起自己興趣的事和物的渴求應該是不相伯仲。 「就是這把了。」一之倉把我從他背上拿下來,遞給了少女。「要用雙手拿著,這傢伙很重。」 少女伸出雙手把我接過來,但她好像低估了一之倉的話,拿的時候沒有站穩,蹌蹌踉踉,幸好一之倉立刻扶著她才沒有跌在地上。 「真的好重!」 「已經跟你說了。」 少女學乖了,站穩後雙手垂直把我拿好,鞘尖佇在地上。左手扶穩鞘後,便把我提出來。 少女比我高不了多少,我只是亮出了一半刀身,剛好看到我刀身的星宿。 「刀身的刃紋整齊地起伏,沒有大上大落,不是雜亂無章,只看刃紋的話便感到海邊平靜柔和的波浪,但一配上刀腰棟區上的星宿,刃紋變成了一條夜空中飛翔的龍!」 「哥!」少女續道。「這

青春不去莫道生,心事未完豈能死

就在黑衣人對上監院之時,那邊廂的那喀也和剩下的竹園三子拼死相搏。 雖然少了四把劍,也沒有監院的鈴聲,但那喀已受多處劍傷,每一個動作都把傷口再次撐開,劇痛非常;即使他能忍住痛楚,右腿的傷使他步法比平時遲緩,不得不以更快的刀去格去擋。 三子不斷從上中下、左中右進攻,幸好那喀的刀又長又寬,一招擋兩劍,兩招格三劍還有餘招進迫,一時間四人鬥得互有攻守、難分難解。 「真難纏!」道童暗罵;他心知若然前後夾攻,那喀必然守不住,但同時其中一人,甚至兩人,必被那喀當場劈開兩段,「沒辦法,只能這樣。」 三子依舊舉劍往那喀的左中右刺去,但這次道童故意拖慢步法。左右先至而中路後發。就在兩劍離那喀不遠之時,道童從後往二子的背雙掌推出,二子的劍忽然衝前往那喀刺去! 突如其來的快劍使那喀大吃一驚,綠刀不禁慢了半拍;擋得到左劍,擋不住右劍,半邊刃陷進他的右邊大頭肌,握刀的右手也鬆開了。 「不能掉!」左手立刻伸出,指尖剛好拿得到綠刀,猛然迴刀往二子的胸口劈去。已經失去平衡的二人避無可避,胸膛有如被雷劈開了一道裂痕。 可是,那喀的危險還未沒完。後發的劍尖對準他右胸已久,伺機乘風向前;那喀右腿無法隨心而動,只能靠左腿不自然地往左撲開。道童劍風已到,劍刃剛好從他腋下穿過,半分也傷不到。 「竟然?!」道童此招未能得手,大為錯愕。此時那喀右腋一合,把劍夾住,左手向道童頸上揮刀。情急之下,道童棄劍滾開,才能避過一劫。 「卑鄙道童!」那喀怒道,「竟然推自己師兄去死!」 「噗!哈哈哈!」道童忽然大笑,「師兄?看來我的稚顏真好騙人,難怪不少婦女都被我哄得財色雙奉。」 「甚麼?!」 「我是竹心觀的副監院,第二把交椅,竹園七子的大師兄!」說罷縱身一跳,消失於藥王殿內。 那喀左手握刀,從後跟上,也衝入藥王殿。 殿內燈火搖曳,燭光陰暗,但座在中央的黃金道像依然金碧輝煌,彷彿自身會發出光芒一樣。 那喀一邊眼看八方小心道童偷襲,一邊趁機撕掉部分衣服,把右腿和右上臂這兩個比較深的傷口紮緊。 「慢慢綁好,不要急唷~」 正當那喀咬著另一邊布頭紮好右臂的傷口時,道童從殿的一個角落走出來。 那喀立刻拿起綠刀,擺好架勢,準備迎戰。 「你知道他是誰嗎?」道童只是不慌不忙走到道像旁,右手撫著它盤著的膝蓋,「它是我最崇拜的孫真人。」 「他精通醫術,結合道家和醫學,積極提

獨刀死戰七邪劍,一簫活鬥雙銅鈴

當下那喀把長布袋拿起,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安心不少。他三步併兩步,「噠噠噠噠」,很快便跑到三清殿門外。 「禮成!」殿內傳內「噹」的一聲鈴響,「竹園七子感謝老君顯靈賜力。」 那喀一心記掛小璦的安全,無暇細想殿內的事情,使勁把殿門一腳踢開,門後木栓也被踢得斷開兩段。 「誰?!」殿內八人驚呼道。 燭光間,瞥見三名信女神情呆滯,口中和腿間滴著白液,不停呢喃著「謝謝太上老君」。 「無恥之徒!」那喀大喝道,「小璦在哪裡?」 「你在說那個與你共遊、雙乳豐腴的姑娘嗎?」反應最快的道童淫笑道。 那喀聽到「雙乳豐腴」,小璦的軟肉立刻浮到腦內,臉上反射地紅起來,說話也期期艾艾:「她 …… 她 …… 在哪裡!?」登時霸氣盡失。 「難不成兄台也想起那對令人垂涎欲滴的胸脯?」道童見狀便嘲笑道,「誠然人只得一張嘴,如何左右兼顧呢?古語云:獨食難肥;兄台何不把她公諸同好,好讓大家稱個兄弟,化干戈為玉帛呢?」 「廢話少說!」道童說得那喀怒上心頭,立刻拔刀往他頭上砍去。道童軟身往後幾步,躲開了刀。正當那喀疾步而上,一陣鈴聲如浪入耳,擾亂了他的步法和思緒;剎那回過神,監院雙手已握著銅鈴往他雙肩敲去。 那喀立刻收步,身向後傾,橫刀擋鈴。銅鈴直敲橫擊,綠刀只能左擋右避。金屬的碰撞加上銅鈴的聲音,奏出一段清脆而緊張的樂章,有如破格的文學讀本於文壇爆發而引起連鎖,於三清殿內迴響不止。 綠刀被連綿不絕的鈴聲牽著鼻子走,那喀只能退到殿外。只見監院並沒有追擊,只是站在門口。他心生奇怪,卻又不敢進擊。 此時,監院有規律地搖著銅鈴,口中唸唸有詞:「重重金剛竹靈寶無量光洞照七重子除愆衛我觀!」 「轟」的一聲,竹園七子從殿內破窗而出,劍指身在中庭爐前的那喀。 「褲子穿好了嗎?」那喀向七人恥笑道。 「放心,必定留你狗命,好讓你看我們每天每晚如何輪流幫少女清心淨身!」道童嗤道。 「嘿,先讓吾幫你們去竹淨根吧!」 話語一落,監院的鈴聲又再響起;眼前的竹園七子有如靈童上身,目光如豺見血。鈴聲愈搖愈快,直到「噹」一聲巨響,七子便大喝一聲,一擁而上。 七把劍尖從七個方位刺向那喀,根來擋無可擋,除了後退別無他法。可是不足數步之後,背脊覺涼,原來已貼在爐鼎上。 就在劍尖不足半尺之處,那喀人急智生,反手運勁提起爐鼎,往七子擲過去。七子爭相散開避開爐鼎,那喀趁機往其中一個豎

初入城內手心慌,被邀道觀卻見異

 隔天早上,那喀一直因為昨晚的事而愁眉深鎖,小璦逗他玩時也只是敷衍了事。 「那哥哥,你今天為甚麼一直苦著臉?」連小璦也看得出那喀的異樣。 那喀知道小璦替他擔心,但昨晚的事如何開口呢?總不能說「現在有人要暗殺吾,並要抓你去賣為娼婦」吧 …… 就算告訴她現在的情況,又有甚麼幫助?畢竟小璦不會武功,只會把她弄得更加憂心忡忡。 況且,如果小璦聽到實情後,說要回大漠去,那吾要如何找到童年玩伴呢?總不能回頭把她放低,然後自己再出來 …… 再者,回到大漠,小璦還會讓吾走嗎?一定會拉著吾哭著說不要走,那時吾又怎辦呢 …… ? 就算、況且、再者、如果 …… 弄得那喀頭昏了;他決定先把她瞞著,找到童年玩伴才想下一步。 「想你想得苦嘛!」那喀也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或者男人要欺騙女人時,甜甜的情話就會反射地說出口。 「你騙人!」小璦意料不到那喀會逗她歡喜,臉上浮起紅暈,「口甜舌滑!」 被哄得歡天喜地的小璦立刻撲過來摟著那喀,把剛才的憂慮拋到九宵雲外。 「算是混矇過去吧 …… 」那喀心想,「以後得更小心了 …… 」 雖然幾乎沒有人像他們從西邊過來,但愈接近偃城,路上便開始見到零落的民居。第二天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更有不少商用的運貨馬車從南北往來。 「應該快要到城了。」 「我忽然有點緊張 …… 」 「為甚麼?」 「我不知道甚麼叫城市,究竟城市裡長成甚麼樣子、人會是怎樣,我好奇但又怕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 」 「不好的事?」那喀想到「角蝰」。 「那幾個大漢不是要把我賣到這裡嗎?這樣的話城市不是很危險嗎?」 「不用怕 …… 」那喀伸過長臂摸一摸她的頭,「吾保護你。」 若非正在騎馬,小璦已經撲上去親了那喀。 二人騎了一會兒,那喀開始見到偃城城牆的一角。他從馬背跳下來,把帳幕和長布袋揹上。小璦見狀也下了馬,問道:「那哥哥,你為甚麼要下馬?」 「小璦,把要的物品帶上;從這裡開始吾等走過去。」 「為甚麼要走過去?」小璦一邊收拾鐵廚子他們送給她的東面,一邊問那喀。 「之前的書生認得這兩匹馬,我怕他的同黨也一樣。」 「嗯 …… 」 「來!」那喀一手牽著小璦,一手拉著兩匹馬到路邊的草叢內;趁無人看見時,在馬臀上「拍」「拍」兩聲,任由它們在城郊奔馳。 「走吧!」二人的手依然牽著。 走了半天,駕著馬車的商人

瀑外橙羽誤作賊,叢內黑衣暗影殺

 從汲水村離開已經有三天,沿途的景色雖然稱不上是綠草如茵,到處見花見林,但比起剛出發的荒蕪大漠,足夠令二人大開眼界。 「嘩!那哥哥,原來樹可以這麼高!比你還要高呢!」 「你看,這朵花是我見過的最大最漂亮,它叫甚麼名字?」 「聽!這裡有鳥在吱吱叫啊。」 那喀一路上聽著小璦不斷興奮地說、好奇地問,也對周圍的花草樹木留意多了。 「樹木可以有一百歲命,而且可以不停生長,當然比吾高。」 「呃 …… 吾也不知道呢 …… 」 「對啊,在山脈見到的鳥都是在飛或獵食,第一次見到枝頭上的鳥,真是又悠閑又幸福。」 這天,他們來到一個地方。此處花草特別茂盛,樹木也長得密密麻麻。二人都很好奇為甚麼有這樣特別的地方。 「那哥哥,你往那邊聽聽 …… 」小璦指向小樹林說。 那喀豎起耳朵細聽。 沙啦、沙啦 …… 「好像是水聲 …… 」 「不如去看看?」 「好吧。」 二人從馬背下來,拉著馬沿著水聲穿過樹林。在陰暗樹林內走了一會後,水聲愈來愈近,然後眼前景色豁然開朗,一道白光更射進了他們的眼睛。 不一會兒,兩人的眼睛再次習慣了陽光,便看見不遠有一道小而壯的瀑布,嘩啦嘩啦地把水傾瀉到面前的一個湖內。 「好漂亮啊!」小璦立刻激動得大叫起來,「這是甚麼?!這是甚麼來的?」 「這叫瀑布。」那喀解釋道,「水從高處垂直流下來,就會形成瀑布。」 「那哥哥知道好多啊。」 「北邊山脈多高地,雖然不怎壯麗,但總算見得不少。」 「那哥哥,今天可以在這裡留一晚嗎?」 「可是現在只是中午 …… 」 小璦用她水靈般的眼睛看著那喀,搖著他的臂哀求道:「那哥哥~就一晚耶~」 那喀敵不過那個像是快要哭的樣子,嘆口氣便說「好吧」;小璦當刻就跳了起來,拍手叫好。 正當那喀走過去湖邊,用手盛些水去喝的時候,他瞥見一個赤裸上身,只拿橙色絲巾遮掩下體的少女從瀑布後走出來。 二人四目交投,少女先是驚愣,繼而怒道:「大膽淫賊!竟敢偷看本宮潔身!」說罷左手抽出髮簪,向那喀飛射出去。 那喀立刻側身避過,再望瀑布已不見少女身影。看到已跑到湖另一邊的小璦還在興奮地撲著蝴蝶,當下放心一大截。 突然「沙」的一聲,一身橙衣的少女從樹林中跳出來,左手已多了一枝尺八,往那喀的頭敲過來。 那喀右手撥開尺八後,左掌亦同時對上了迎面而來的右掌;兩掌一合,橙衣少

村口勇戰攔路虎,陋室心顫尋睡龍

 藍袍書生一臉鎮定站在村口,左手撥著紙扇,彷彿空中的旱土灰塵都是被他刮起的。 「記得吾剛才的話嗎?」那喀拿起長布袋,向村口踏前一步。 「記得 …… 」小璦聽出他的不安,感到有點怯慌,「那哥哥你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那喀安慰小璦,「以防萬一而已。」 一對一的話,那喀的確沒有問題,但若然書生發難要攻擊小璦,變數就大很多了。 「敢問所謂何事?」那喀慢慢行近村口,大聲向書生道,「何以阻止吾等出村?」 「兄台知否,」書生把扇合起,「剛才的黑漢是我的同伴咧?」 「抱歉!」那喀抱拳道,「吾不知剛才他是你朋友。即便如此,貴友殘虐婦女,怎能看得過眼而不動手呢?」 「非也非也!」書生搖頭道,「我早就警告過他咧。做事不要太過火,也不要胡亂調戲女人。剛才的事的確是他咎由自取,與人無尤咧。」 「那何以你阻止吾等出村?」 「以兄台及旅伴的臉相,不似中原人士咧?」 「說得不錯。吾與她於此地附近遇見,得知大家目的地一樣,因此決定結伴同行。」 「原來如此,一個女孩橫過沙漠,還真辛苦 …… 」藍袍書生用紙扇拍拍額頭,「 …… 但為甚麼我認為不是這樣呢?」 「那你認為是怎樣?」 「我認為咧 …… 」他又打開紙扇,頭如吟詩般畫著圈來回踱步,「你中途見到身後的女子和四個大漢一起,然後她向你求救,就把大漢們殺掉救了她。」 「何出此言呢?」那喀立刻打醒精神,右手也放在袋口旁。 「馬咧 …… 」書生眼神忽然劍一般鋒利,「主人怎會認不出自己養的馬 …… 」 話音未落,書生右手一揮,「嗖」「嗖」「嗖」幾聲劃破空氣朝那喀而來。 那喀拔刀把甚麼東西擋下來後,卻見書生已在伸手觸及之處! 「好輕功!」那喀急忙揮刀,然而書生早有準備;左手拿著合起的紙扇粘著那喀的手腕輕輕往外撥,刀就在他身旁掠過砍在沙土上,右手又再「嗖」「嗖」「嗖」三聲丟出暗器,結實地打在那喀的胸口上。 「放心,沒毒咧。」不等那喀站穩,書生又踏上前;紙扇「拍」「拍」重重打在那喀的右鎖骨和左下肋,然後扇頭直揕在胸骨上。 那喀強忍著痛向後一躍,揉一揉被打中的地方。他瞥眼一看,見到手中黑色一片,才知道他丟出來的是墨塊。 「別以為只是墨塊,傷不了你咧;打中了還是會痛,會受傷的咧!」藍袍書生右手又射出了墨塊。 那喀心知舉刀擋開,書生便會趁機衝到他面前;於是決定用身體硬接了這